文/王鎧倫/諮商心理師
其實臺灣從2019年能夠合法登記同性婚姻之後,也為不少同志伴侶帶來壓力。原先的同性感情,通常都處在「談戀愛」的伴侶狀態,也無法想像要登記在文件上,要真的「入籍(戶口名簿)」。
雖然說通過同性婚姻在性別平權上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,甚至讓臺灣可以在亞洲地區為自己的前衛、民主感到驕傲。但,想到要對主管同事解釋婚假、想到要如何避免登記結婚的證件被家人發現;對許多同志朋友而言都還是一大難題。
筆者在校園演講的經驗,發現一件有趣的是:年輕一點的世代(大約西元2000年後出生的學生)常常對於性別相對友善,甚至到達有點天然的程度——認為同性戀的存在、現身(come out有時譯為出櫃)很正常,有必要多做解釋?有那麼難出櫃嗎?
我不再肯定這篇文章對於日後世代的年輕同志是否受用——筆者約莫30歲,青春期的性啟蒙在同性婚姻合法之前,卻也在適婚年齡之前趕上了可以結婚的列車——所以,我會把出櫃當成一件重要的事情來處理,後續會列幾點注意事項與其理由,再搭上實際自己或他人的遭遇多加說明出櫃需要「準備好」什麼。由於研究中最難以接受的對象往往是「家長」,故以下以對家長出櫃為例。
出櫃前首重的4件事分別是:(如果情況允許的話)
- 先備有與家人不同的居住空間
- 先有獨立且穩定能負擔自己開銷的經濟條件
- 先對「家長以外」的成員練習出櫃
- 從家庭系統中取得支持者
一、先備有與家人不同的居住空間
在心理學中,家庭中的爭執(註:以下都會先預設出櫃後可能遇到爭執的情境,如果出櫃後沒有遇到下列問題那就真是太好了!)有些成員可能會藉由情緒截斷(cut-off)的方式來因應。意思是指,因為出櫃這件事情對家人間造成的壓力太大了,而彼此難以負荷,但「出櫃的那番話也如水潑落地難收回」,於是有人可能就要離開這個空間來冷靜一下,避免生活持續的衝突、甚至失序。
還記得我是在2012年出櫃的(但我沒有選擇,是被發現的),當時我很慶幸在我高中末期,情竇初開時,對於自己游移的性傾向早有預備。在我意識到性傾向的遮遮掩掩恐為我在家中帶來麻煩時,我就先爭取了要出去住宿的允許(當時未成年)。
於是,被迫出櫃之後,我很快地回到自己的住處,並且以簡訊、電話的方式坦承。那陣子的家庭狀況很糟糕,家長也總擔憂到神經兮兮的地步,擔心我「學壞」。我很慶幸彼此間,早就因為外宿,而有了物理上的距離,不需要每天早上就躲著他們的質疑、提問或者關心。更避免了爭執時的面紅耳赤或氣話脫口而出的情節。
二、先有獨立且穩定能負擔自己開銷的經濟條件
再來是經濟條件的部分,如果你還是個學生,而你不確定家長能否接受你的同志身份,會被掐住的軟肋之一絕對是經濟命脈。想像著你與家人關係不再和睦時,你要如何像以往理所當然地伸手要學費、生活費或其他開銷。
雖然當時,我父母並沒有直言要斷掉我的經濟來源。但由於那些高張的情緒,也很難讓我低頭跟他們要生活費用,甚至擔心起學業是否因為無法付學費而中斷的想像。
然而一旦有這個生存的極大擔憂後,如同狗急會跳牆,出櫃後的自己,可能也會因為「金錢能使鬼推磨」而去嘗試了許多一般狀況下可能不願意賺的錢,比如「高風險的」——如果可以,這樣的鋌而走險是不必要的。出櫃是這輩子的事情,如果尚有選擇的餘地,掂掂手頭上的斤兩,究竟是否能讓自己出櫃後的經濟面仍游刃有餘。
三、先對「家長」以外的成員練習出櫃
再來則是「出櫃也是需要練習的」,究如同許多人生中的大事一般,出櫃可能是要預演的。許多研究或者實際上同志朋友們的親身經歷都報告著:父母是出櫃者最害怕的一關,可能會把對父母的出櫃延宕到最後面。
我在想,這可能是明智的選擇。以練習的角度而言,想像中最恐懼的部分要擺在最後完成。以系統減敏感的克服恐懼模式來說:假如你害怕蟑螂,你的第一步可能是先以「不落荒而逃」為目標,再來可能是「直視著蟑螂」,最後才能是「打死蟑螂」。你千萬不要想得太樂觀,以為自己鼓起勇氣、深吸一口氣就能「徒手打蟑螂」,那恐怕讓自己狼狽不堪。
我在被家長發現之前,其實沒有太多的練習機會。但很幸運的是,我記得那個年代,有個前衛的女同學肯定我的自我揭露,她回我:「喜歡上一個人的靈魂是崇高的,我很羨慕你!」
她給我帶來的那番正向經驗,讓我抱持了正向一點的期待,決定如同那次一般成肯定與父母親討論:討論自己對於性傾向的「未確定論」。有多一點出櫃的嘗試之後,才能修正自己的論述方式,也才能不那麼「支支吾吾、不確定」。自己的口吻從容點之後,接收訊息的父母也會被你影響的,能更肯定、信賴你的出櫃揭露!
四、從家庭系統中取得支持者
最後一個,但我也覺得對亞洲文化而言很重要的一個部分——家。家對於出櫃的人,可能會造能莫大的壓力與罪惡感。如同早期的同志文本命名一樣,要不是《孽子》就是《逆女》⋯⋯
究竟要怎麼回家修復關係成了一個難題。雖然第一點強調了情緒截斷的暫時性功能,但如果有修復的意願,就如同島與島之間的交流,可能需要一座橋樑。這個橋樑可能就是家中能夠接受你身份的家庭成員(如果該成員又有足夠的家庭話語權的話更好)。他能適時影響家庭的觀點,或者至少能為你更新家中接納程度的變化,讓你能知道適合時機時「回家」。
我沒有太多的手足,原生家庭又是小家庭,所以我相當感謝我妹妹。我妹妹如前述般相當天然地能接受我的同志身份,而且她持續住在家中,總能為我轉播家中接納程度的變化或者控制家中媒體的資訊(比如太負向的同志新聞快移除、留下正向的)給父母,讓我在適合的時間回家見見父母。
最後的提醒
上述這些好一點的出櫃策略,可能在實際上殺個措手不及,並不一定都能如此內文理想地等你準備好。記得即時找尋身邊的心理或社福資源:比如學校的、公司的心理諮商、社區的自費心理機構,或者是一直而言對我很重要的社福機構:台中基地、熱線⋯⋯在需要的時刻,給自己一個接受專業協助的機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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